【访谈翻译】伊莲娜·弗罗洛娃访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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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莲娜·弗罗洛娃访谈整理:


资料来源:https://elenafrolova.kroogi.com/en/content/1952572-Elena-Frolova--Poezii-kak-i-lyubvi-vse.html?album_id=1687335


翻译俄罗斯歌手伊莲娜·弗罗洛娃访谈的过程中,除了了解到她的音乐理念和个人生活外,我发现了许多有趣的言论:对俄罗斯历史的反思、对音乐与诗歌的洞见等等。在此把两篇访谈精简整理出几个问题,由宏观到具体,如有人对这类问题感兴趣可以有所收获,如果从问题中对此人感兴趣可以走子博两篇访谈的完整版,该歌手的虾米音乐主页:


https://elenafrolova.kroogi.com/en/content/1952572-Elena-Frolova--Poezii-kak-i-lyubvi-vse.html?album_id=1687335


一首可爱的歌曲,改编自布罗茨基的诗作《小小十四行诗》:


https://www.xiami.com/song/bf0AmDn31dd9?spm=a1z1s.6659509.0.0.thQIDi


一首哀伤的歌曲,改编自茨维塔耶娃的诗作《报喜节的那一天》:


https://www.xiami.com/song/1770299055




A1来自于《伊莲娜·弗罗洛娃:俄罗斯有可见文化和隐形文化》,A2来自于《伊莲娜·弗罗洛娃:诗歌与爱一样,是不分年龄的》。


问题目录:


1.关于俄罗斯的积极文化与消极文化


2.关于音乐家与乐器的关系


3.关于诗歌与歌曲的关系


4.关于听众群


5.关于摇滚与其他音乐


6.关于个人风格


 


注意:


1.仅为个人翻译,谷歌俄翻英,自己英翻汉。模糊不定之处已删减,翻译水平有限,欢迎指正,拒绝盗用。


2.注释内容来自百度百科、虾米音乐网或维基百科。


3.对这位音乐家访谈的进一步剖析可关注子博。


 


俄罗斯歌手伊莲娜·弗罗洛娃简介:


伊莲娜·弗罗洛娃从12岁时开始写歌,15岁时在音乐会表演,18岁时第一次获奖。她出现在许多有创意的组合中(沃勒三重奏、克里奥尔探戈乐团等),同时已经与伊莲娜·坎布洛娃(5)成立的莫斯科音乐诗歌剧院有超过二十年的合作。她的歌词文本包括超过一千首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歌,20世纪50年代的意大利诗歌,14世纪的西班牙犹太民谣和现代诗人的诗作。


  她有一副美妙的嗓音,温柔而强有力,富于情感和魅力。她专注于那些令人震颤的歌词,拥有强烈的悲剧音调。她的高超技巧来源于罕见的投入:弗罗洛娃在每首歌中都死去,然后重获新生。


 


 


1.关于俄罗斯的积极文化与消极文化:


Q:还是得说,你的美学是悲伤的美学——还是别的?


A:不是悲伤。生活中的一切都可以到达一种幽默的层面,然后就能变得轻松。比如说,我都来了三次了,还没拿到去美国的签证,显然我现在看起来很严肃。但这不是重点···再比如说,如果两人向对方解释自己的爱,也许我们可以用玩笑和押韵来做同样的事情,但失却了那一瞬的真实,没有反映深挚的交流···(这种真实交流)不是悲伤!上帝用玩笑取代交流,即使在古代也有嬉笑的美学,我们俄罗斯人有逗乐的小丑,他们用嬉笑过滤死亡,疾病和瘟疫。因此从前苏联直到现在,一种人工教养的积极美学文化排斥着消极文化。但是它无处不在,你怎么能摆脱呢?


Q:“它”是什么?


A:我们也会反省失势的一切,这个事实。古拉格(4)···战争···成千上万的受害者···你无法理解!当我们忽然得到公开的档案,(真相)汹涌而来。我就和其他人一样内心充满抗拒,但我看到了那些数字——我处于自己的时代中,但是不能对过去视而不见啊!我看过萨拉莫夫(5)的诗歌,但对他的散文一无所知。我根本无法把两者联系起来!他的诗歌关乎爱和对光明的渴望,他的散文却描述了古拉格的恐怖。然后我发现了安娜·芭科娃(6)的诗歌,她和萨拉莫夫一样曾经呆在古拉格,几乎三十年。我非常不明智地探究了这个话题,接着意识到一件事:把人们领向另一个世界(指死亡)至关重要。他们的灵魂不会回返,也不会遭受折磨。恰恰相反——他们会得到救赎。现在来想象一下,有多少受折磨、被谋杀的人们无人照看,无人哀悼,他们的灵魂在我们头顶徘徊不散!而我们甚至没有试着抬起头去发现他们的存在。我们想要屏蔽那些阻挡我们的事物,但我们不能,不能。这不是神秘主义!任何一个曾失去挚爱的人都知道,灵魂会回来告别,这样的灵魂数以万计。但他们无法告别,因为人们就是看不到他们,他们无法得到解脱!他们无法逃到任何地方,因为他们就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孤儿,我们都要对这些孤儿负责——我们的国家处于孤儿期。这不是超自然的孤儿,是真实的此处的孤儿——那么多孩子失去了家庭!···如果你是一个人,你不能无动于衷。


(4)古拉格(Gulag):是前苏联政府的一个机构,负责管理全国的劳改营。这些营房被囚人士中包括不同类型的罪犯,日后成为镇压反对苏联异见人士的工具,被囚禁人士数以百万计。


(5)萨拉莫夫(Shalamov):苏俄作家、诗人、记者,古拉格集中营幸存者。


(6)安娜·芭科娃(Anna Barkova):苏联诗人、记者、剧作家,曾在古拉格集中营关了20多年。


 


 


 


2.关于音乐家与乐器的关系:


A1:


Q:你的吉他——是什么?


A:(应该说)“他是谁”!我把乐器当做音乐家,甚至不是当成那种你能拍拍他肩膀的朋友或是一个女人深情爱着的孩子。(乐器)就像在深渊中紧抓的绳子,你依靠的同事。所以他不只是伙伴。当然有些人是朋友···吉他时时与我相伴,而朋友要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吉他——就是我的生活!他是我的守护天使,在经济层面也至关重要。我有许多吉他,其中一把还有名字,我带着她去不同的城市···最近我有了把新吉他,我刚刚学会怎么使用他,他不只是发出声音——他教会使用者如何触摸自己,如何通过触摸得到理想的声音。你把乐器拿在手里,试几个音——然后就像与某个人建立了一种和谐(的关系)一样。不要尝试去控制你的吉他,反之亦然。应当两者同时产生共鸣,我弹奏乐器就如同他弹奏我——但是双方都感觉···不,这解释不清。罗斯托洛波维奇(3)这样说起他的大提琴:“我只是思考该如何去演奏,它就已经演奏出来了。”


 


3)罗斯托洛波维奇(Rostropovich):苏俄大提琴家、指挥家。


 


 


A2:


Q:我尝试着用分解的方法去感受歌曲中的和谐,去搞清楚它运作的方式。我想,你的演唱在女性化的声音与强劲有力的吉他伴奏中形成了对比。


A:噢不,我觉得男性在弹奏吉他上(与我)有很大差异,比如说艾瑞克·科拉普顿(6)。如果我弹吉他能被称为“强劲有力”,那大概源于一种无力感。


Q:但仍然要说,像你这样的声音一般与柔和的吉他伴奏相对应。


A:那这就不能称作“弹奏吉他”,只是伴奏而已。如果我们把吉他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这就应该是艺术家的二重唱。人声与吉他就像骑手与马,对于骑手来说,马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个伙伴,一个兄弟,是自我的延伸。我着实没有想过自己这把吉他的性别,但我想它的能量应该在另外的方面。


 


(6)艾瑞克·科拉普顿(Eric Clapton):英国摇滚和布鲁斯吉他手、歌手。


 


 


3.关于诗歌与歌曲的关系:


Q:你用哪一首诗写下了你的第一首歌?


A:茨维塔耶娃的一首诗:“我在石板上写···”(2)那时我15岁左右···之后我的社交圈里出现了诗人,我把笔记本和自出版物保存在家里,但妈妈害怕警察会来把我们带走。在我们国家,人们为诗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当你阅读,更别说歌唱什么时,你心知肚明你掌握某种力量:你必定能做某事情。就像在现代电影里人们用某种神奇的宝石拯救了世界:词语——这就是最神奇的宝石——词语。没人能消除这种力量。诗歌实际上重塑了你,重塑了这个世界。


Q:你的听众在网上评论道:“在我看来,茨维塔耶娃只是一种歌唱的方式。”


A:诗歌自动转变成一首歌,其中没有任何规则。室内诗意抒情曲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们喜爱诗歌,悉心传承、高声朗读,甚至唱出来——所以诗歌得以再次响起。但某一天我意识到一首歌中的语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音调,或者别的什么。当我开始在外国表演时,这一点就清楚了。我看到人们听歌时,重要的不是搞清楚这首歌的内容是什么。很显然,是声音、词语的音乐成为了一种单纯的力量。尽管,显而易见的是,能否理解茨维塔耶娃或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会带来巨大的差异,但诗歌中存在的能量可以转化成一种音调,尽管有些诗人(的作品)做不到这样。比如说,我知道有些歌手能更好地理解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


Q:怎样去唱曼德尔施塔姆呢?


A:踩着鼓点,甚至为之舞蹈···重点在于那种节奏,那种震荡的声响。


Q:你怎么唱布罗茨基?


A: 是的···我知道布罗茨基本人反对他的诗作作为歌词。我能理解。他本身就是最深刻的语言,一条歌唱的河流。但是,在70年代的一些录音中他确实唱出了自己的诗,于是他本来的言论就变成了一种胡话了。


Q:但在技术层面上怎么做?拿起一本书,然后灵光一现?


A:有时候你记得那首诗——声音就到来了···有时一首诗的音乐先到。有时来得迅速,有时得经受一首诗个把月的折磨,你都不知道这是否必要。但还是有些什么诞生了,从我的欢欣之中——就好像他们早已自行出现,而我就像童话中的英雄一样降临,把它们从监狱中释放、给予它们自由。


 


2)全诗:


我在石板上写,  
在褪色的扇页上写,  
在沙滩上写,在海滩上写,  
用冰鞋在冰上写,用戒指在玻璃上写,  

在经历了数百个冬天的树干上写……  
最后,为了叫大家都知道:  
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我用天上的彩虹尽情地写!  

我多么希望人人受我抚爱,  
和我一起永远花朵一样开放!  
而后来,我把头俯在桌上,  
把名字一个个勾掉。  

可是你,被紧紧握在我这个出卖诗稿的  
作家手里!你蛰痛着我的心!  
你没有被我出卖!你在我的指环里面!  
你安然无恙,刻在我心底的碑上! 


 


 


4.关于听众群


A1:


Q:有哪些人参加您的音乐会?


A:有些人的灵魂与我的歌曲产生共鸣。他们的心跳就像回声一样有所回应,这很难解释。这些人帮助我在歌声中成为我自己。他们现在已经在莫斯科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就像电力一样,在有特定装置的情况下能形成一套特殊的体系,来参加我的音乐会···在他们之中,我明白这就是我唯一的归属!


Q:在我们的主流文化中,您拥有的粉丝群之庞大令人吃惊。


A:文化本身没有什么东西,它存在于独立个性之中,不存在于大众中。我的同居人不听我的歌,感谢上帝。他们不听坎布洛娃,不读茨维塔耶娃、布罗茨基——那又怎样?这不能说明什么,他们不代表文化。就像伊莲娜·坎布洛娃(Elena Kamburova)说的一样:俄罗斯有可见文化和隐形文化。这里曾经有民谣和贵族的浪漫曲,存在两个平行的世界。贵族阶级受到触动时,他们把农民的歌曲唱得不错;而农民在震惊中窥视着贵族的世界,但看得懵懵懂懂。然后发生了革命,两个世界看起来融合得不错,但它们仍旧是平行的,几乎毫无交集:这一事实丝毫无伤,即使看起来诡异,仍这样发展下去。在这之中有种隐形的平衡,一种深广的平衡。即使这种平衡有时看起来是极其偏斜的···


 


A2:


Q:列娜,告诉我,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点过时了——经常出现在各种陈旧的分类里面?现在的年轻人对白银时代的诗歌和相关歌曲并不感兴趣。


A:我觉得年龄说明不了什么,在演唱会上我看到了很多年轻人。我在莫斯科的一位忠实粉丝是个五岁的小女孩,她来听我的每一场演讲,把我所有歌曲熟记于心。如果我忘了歌词,她会发现的。她特别喜爱根据古巴诺夫(?)和布罗茨基诗歌改编的歌曲。


Q:记得一个玩笑(?)说:带你的孩子来参加我们的演唱会吧,他们是我们未来的保障。


A:(笑)这不太可能。如果你没有吸引人心的力量,没有人会听你唱歌。总的来说,我这种音乐并不以年龄区分,它包含其他东西。诗歌和爱一样,不分年龄。这甚至也不完全是诗歌。你知道,我最近才意识到尽管自己的歌曲确实是诗性的,歌词其实不是最重要的。


Q:那什么是最重要的?


A:能量,我猜。


Q:也许吧。你的歌曲更接近于某种魔力。


A:在这个层面上我确实是个挺传统的人。(笑)


 


5.关于摇滚与其他音乐:


A1:


Q:伊莲娜,你有一副有力的嗓音,弹得一手好吉他。为什么你不去——比如说,唱摇滚呢?你可以举办盛大的演唱会···成为一个明星,诸如此类的。


A:也许有唱摇滚的可能,因为从童年开始我就一直有种强大的能量,释放到歌曲中。但是从摇滚乐和人们展现出的特定“能量”之中,我感受到了攻击性,因而选择退让。我喜欢那种力量,但我选择克制的、温柔的力量。这种力量的作用是支持、帮助,不会达到极端,所以一个人有余裕去思考、感知自身和周围,而不是用力量去攻击···摇滚乐更像对丑恶现实想尽办法反抗的姿态···但我不想去逼迫、推动,而是去理解、接纳,去爱。摇滚乐展现的力量不是来源于自然的本性,不是来源于灵魂,而是来源于人类野心的咆哮,或者别的···不,我能够理解一个人想要宣泄、想对世界咆哮的那种强烈能量。但我希望去倾听那些对青草、对流水的倾诉,去倾听它们的声音。这就是那份寂静,有些歌曲诞生于寂静。原则上,我能够理解两者。但我(从其一)感觉到了攻击性,它拒绝去生存、拒绝奉献。


 


A2:


Q:你现在会演唱不同国家的歌曲,比如墨西哥、希腊、西班牙犹太歌曲?


A:我听很多歌,我想知道人们在各自国家的(音乐)传统根基之上如何发扬个性。摇滚和乡村音乐都很好,但它们是一种再造,根源已经遗失了。拉丁音乐与其根源联系更紧密。举例来说,因电影《弗丽达》为人所知的恰维拉·瓦加斯(7),或者玛利亚·比桑尼亚(8)。


  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伊莲娜·安娜德烈芙娜·坎柏洛娃对声音有绝妙的理解:声音是一种独立的存在,在人们的身体里过着自己的生活。我有个朋友,她与无形力量交流。她告诉我,我的无形力量是十五世纪某些意大利教堂里的声音。所以声音毫无疑问是一种独立的、栖身于任何人体内的物质,声音能诉说超出语言与旋律之外的东西。当然,罗拉·菲比安(9)用她那美妙的声音去唱糟糕的歌曲太可惜了,如果她能唱点更好的歌曲,一定能产生奇迹。


 


(7)恰维拉·瓦加斯(Chavela Vargas):墨西哥歌手,被称作“墨西哥的比莉·荷莉黛”,画家弗丽达的情人。


(8)玛利亚·比桑尼亚(Maria Bethania):巴西桑巴歌手。


(9)罗拉·菲比安( Lara Fabian ):比利时裔法语歌手。


 


 


 


6.关于个人风格:


Q:你的音乐是缓慢深沉的吉他乐曲,音色悲伤,歌词也十分哀伤···你不愿去取悦或娱乐。你鼓起勇气去欢乐,但是世界却走向另一个方向:纵情恣意,不用担心享乐过度。


A:···也许我有一种欢欣的悲伤。我的童年是对世界的悲剧认识,不过不是那种“我为什么存在,我是个错误”然后自杀(的悲剧认识),那不一样,虽然我讲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也许,所有孩子在面对世界时都是迷惑的。


Q:有人说,最重大的迷惑产生于出生的瞬间。


A:是的,显然,我们需要面对一个惊人的事实:我们的灵魂能做出反响和回应,然后生存、成长。我压根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存在!我的灵魂是什么?鼻子是我自己永远看不到、只能在镜子里看到的东西,而耳朵——更别说了!最滑稽的一种说法是:我们是灵魂的培养基。但谁是这片花园(指“灵魂的培养基”)的拥有者,灵魂之后还有什么——没有明确答案。宗教提供了许多版本的解释,我愿意保持观望,但是不深究,因为正统宗教给了你广泛接触(不同说法)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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